小二笙

念念不忘


晚饭后,老头裹着外衣出了门,在不甚明亮的街道上,晃悠悠地走着,两旁的民居接着的电线纵横交错,待夜幕完全低垂时,道旁的路灯撒下了昏黄的光亮,在石板路上投射出一个个光圈,使得这街道优雅着,神秘着却又透露出古朴,老头拉紧了衣服,走过了许多户人家,听见了许多种的声音,嬉笑怒骂,皆为他之心神向往,他兜转了好几圈,没有人知道他在寻摸着什么,也没有人询问他,他的所有喜怒哀乐统统地揣在了上衣的口袋里,涨的他愣生生的疼,他仍旧走着,没有一刻停留,他喜欢走在那灯光照不见之处,那路过的,均没有发生什么,像是他从未来过。


他已经好久没有踏出过门了,愈发的力不从心了。他一手攥着裤边,贴着冷风,一手攀着粗糙的墙石,一步步地挪动。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天冷了,在街角摆馄炖摊的老李头都没出现。之前,总能瞧见腾腾的水汽拢了整个摊儿。罩着李老头若隐若现,成了仙似的。只是他忘了,早些日子,老李头真的得了道。


也不知道从哪儿传来了虫鸣声,都初冬了,还能闻得。他驻足在一家院前,四时不凋的绿植探出了墙围,微黄的路灯就打在其上,却显出异常的平和。


【试试这件毛衣,给你新织的】


【这种东西去买就好了,还劳心劳力的织,视力就越来越差了,你不知道吗?这是什么时候躲着我偷偷织的?老同你一块儿,也看不住你】虽埋怨着,到底也是笑眯眯地抻了胳膊穿上。


【合适】才不会告诉这个老糊涂蛋,腋窝底下的收束紧绷。算了吧,改明儿拿到店里修正就好了。


他远远地站着,却仍旧能听见屋里的对话。他硬硬地掰过自己的身子,加快脚步往家走去。不再步履维艰。


他颤巍巍地从兜里掏出来钥匙,却对不准锁眼,好几回了。总算对准了,拧不开。


【回了,开门儿啦】


就倚着门框等着,等着。可好些许了,也不见有人来开。 


他没了法儿,只得重新插锁眼,开门。钥匙咔啦咔啦的响儿显得异常的脆生。屋里没人,灯都没开,黑漆漆的。


【怎的不开灯】


他又忘了,屋里除了他,早已没人进过了。他的伴儿,离家好一段日子了。


按了开灯键,光一下子透进了眼底,使得他阖了眼。再睁眼时,迷蒙一片。他坐在沙发椅上,从果盘里反复地挑了个样貌好的苹果,仔仔细细地削皮、去核、切块,插上牙签。


【你牙不好】


【尝尝甜不甜】


自个儿捻起牙签,嚼了、咽了【甜】


他忽的鼻头发酸,珠水扑簌簌的往下掉,沾湿了衬衣的腕口,那冷度沁进了皮肤,渗进了魂里。等到察觉后,赶紧抹了,略糙的手掌纹理磨着脸皮。小腿发力,蹬立站起,他得洗完碗了。


洗碗池里就一个碗,两个盘子,一副筷子,一个勺。他还是戴上围裙,等了好一会儿,才将带子系上。把冲尽了泡沫的盘碗往右手边一递,在空中滞留。待到他胳膊都发了酸,物件儿轻轻地磕在了池边。没稳妥,落在了地上,噼里啪啦地摔成了白花,散成了白珠。


【不怕不怕,岁岁平安】


他的伴儿呀,最听不得响儿。


将一地的碎片都扫进簸箕,倒入了垃圾桶,与已氧化发黄的苹果混在了一起。


【你有没有把我的花照顾好?都蔫儿啦】


他听着了,久违了的声音,却不抬头,嘟囔道【有,它长得可俏了。只是近来天冷了,萎靡了些】委屈巴巴的,左右两手指不断地绞着。就站在那里,不敢再出声了。随着时间的延长,呼吸声也愈发的重了【是不是生气了?花蔫儿,就算是死了……】他忽地抬起头,目光探寻着屋里的角角落落,没人。


手背蹭了蹭眼角,深吸了一口气【等来年春,新花还是会开的】


【啪】黑了。他移坐至沙发上,良久【我也挺好】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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