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二笙

展信念安:


这应当是我给你写的最后一封信了,许是同那匣子里的信一样,你收不到,也不知晓。


这些天你日日来看我,我心里委实欢喜的很。但我又不敢表露太过,怕你觉着我好了,不愿来了。你总是坐在我的床边,待那些人都走了,给我念书,除此之外几乎什么都没说。我好久都不曾与你这般的处在一处了。你的声音就缓缓地入了我的耳,却在我的心里转了好几个圈。隔壁的老头笑话你,说来看人怎的还念起书来,真真没有一丝趣味。我只是同他笑笑。


【可是,我好喜欢】


他没成想,我竟也是甘愿的。摇摇头,侧了身子,道了一句【痴儿】


后来那老头就再也没有与我说过一句话。许是他觉着我也是个怪人。


其实,我看你哭了,在那个午后。我没睡着,只是盍了眼罢了。你站在窗前,用手捂住了嘴,使得自己发不出半点儿声响。我虚虚的睁眼瞧见了,和煦的微风穿过垂在你耳旁的碎发,那珠水不经意间也消弭了。我故意地弄出声响,想你看我一眼。你略略慌张,又不顾形象地揉了揉脸颊,一并敛去了那些令我窒息的颜色,转过身子,开口唤我的名字。那略带沙哑的嗓音使得你赶紧闭了嘴,你的眸子浮上了讶异,不敢讲一句话。那般无辜的模样,促着让我问你【怎么了,是身子哪里不舒爽了吗】


【应是天渐冷,冻着了】你就着我给的台阶,顺当的圆了下去。许是你不知那发红的鼻尖,好显眼。我抓紧了手里的床单,死死的攥着,指甲陷了进去。我的姑娘,真傻。从前你就爱用这样的理由来搪塞我。那时隔着电话,好久好久不说,开口时那声音早已是黏稠的,让我心悸不已,同我说是受了凉。次次如此,我怎会信了你的鬼话。


我睡着的时间越来越长了,好几次醒过来就见着你坐在我的旁边,愣愣地,瘫坐在那里,瞧不出任何的波澜。我想伸手去拉你,可又怕你觉得我唐突了你,只得轻轻地捏起你的袖口,拽了拽,唤你。你醒过了神,侧头定眼看了好一会儿我,那眼里也是没有任何起伏。而后又正了身子,了无痕迹的将袖口处的衣料抽回。也不言语,只是将我扶了起来坐着。我好久都不曾见你笑过了。是在我成了这副残破不堪的时候?不是。那是什么时候呢?不记得了,睡的太久了,好些个事情,好多的人都模糊不清了。却总记得你的好多事儿,遇见你后,好多的情节里,都出现了你,都关于你。


我总见不得你伤心,可现在偏偏是我让你成了这副失魂的样子。


【阿笙,笑一笑,好不好】


我瞧着你念书,不自觉地说了出来。你抬了头看我,只一瞬的惊闪过了眼,复而望着我笑了起来,柔柔和和地,抿着嘴。那嘴角似是撑不住,眼眸也不住的睁大了些,含上氤氲,没预兆的至眼角发了一尾的艳红,你紧紧地抱着那书,低了头,像个犯错的孩子般吧嗒吧嗒地掉金豆豆。我终是探了手至你的腕子,用拇指摩挲着那一处隆起的骨头,却让你愈发的难过,肩也颤的愈发的厉害,可就是没哭出声来。是了,你曾说,那样子若被旁人瞧见,是真真的怂透了。我又将手覆上了你的眼睛,只觉得这样你就不会哭了。你顿住了,微不可查地眨了眼,那睫毛在我的手心里扫过,还带着湿腻腻的感觉。末了,你却挣脱了我的遮掩。用泛着珠水的眸子,定定地看我。若在以前,我定然被你瞧得发虚,但现在我也好难过。我没见过这么悲伤的你,哭得这般的凶狠。印象里,你总是笑着的时候多。在我的心里,你明媚得像朵花儿,这样的你怎能因为我而染上了阴霾。我不愿。


【阿笙,不哭了,再哭就不好看了】


我伸手替你抹了脸了上的混浊。你只低低地应着,但那珠水却仍旧从眼角滑落,烫着了我。一颗一颗地散开,使得我想起了早前同你观赏过的晚香玉,模糊地记得曾萦绕在我鼻尖的芬芳,但我已然不知它的模样了。是了,它不属于我,而你也早早地将我驱逐出境了,也不属于我。但我仍旧记得站在你身旁时的欢欣。我无法拥抱你,明明你就在我的眼前,却让我生出了隔着万水千山远的距离。我无法再言语那些个安慰之词,只得静静地等着你。


这些时日,我总是做梦。梦见了你,你总是同我笑,我就站在你的身边。我模模糊糊的想,要是这样,醒不过来也不是什么坏事。我知道我终究得是要认清的。梦里你总是不说话,也不笑,只是柔柔地瞧着我,那眼神像是浸了蜜,甜的。我总忍不住想上前拉住你,告诉你我的欢喜,可以眨眼你就不见了。是了,那是梦,可我的心动又心慌的很。你早就不那般的看我了。

我晓得但凡尘世里的,均要归于沉寂的,所以我也要泯了,但我想一直见你,有好多的话要同你讲。可我是个胆小鬼,见着你都无法说出那被藏起来的,又不言而喻的秘密,明明我那般的欢喜。


阿笙,阿笙,阿笙……


我只愿你,岁岁年年皆安乐,且无忧。


阿笙,我欢喜你。


阿笙,再见。


方涯


她细细地将信纸摊平,这是从枕头底下寻得的。好多褶皱,但又被叠地好好地装在信封里。不只是出于什么原因,明明寄不出去,却又仔细地印上蜡漆。这是给她的,唯一的、最后的一封。她只将其夹进了书里,喃喃自语道【会的,会的,会如你所愿的】

评论

热度(1)